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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面对性别困境的可能姿态——抗争、妥协与和解
来源: 时间:2014年12月15日 15:17   点击数:

电影《黄金时代》以非常严谨、近乎纪录片的方式再现了萧红非凡而不幸的一生,导演许鞍华几乎是很奢侈地给了萧红表白内心世界的机会。电影海报上有关萧红的那句广告语——“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让人浮想翩翩,真以为萧红多么任性,为所欲为,直达“天高任鸟飞”的理想之境。而其一生都是在做困兽之斗,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受伤,即便是在她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个人的黄金时代时,她的自我描述看似感奋其实满含着悲哀与无奈:“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象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从此我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来到我这里就不对了,也不是时候了。对于自己的平安,显然是有些不惯,所以又爱这平安,又怕这平安。”(萧红:《致萧军1936.11.19》)在解决了经济的困窘,远离了并不柔情甚至粗暴的萧军之后,在获得了自由、舒适、平静和安闲的日本,萧红感受到了“笼子”的存在。这“笼子”是什么?是她在短暂的人生中一直都感受到身为女性所遭遇的种种束缚吗?即便是在暂时脱离的状态下仍直觉到这萦绕一生、无法挣脱的精神威胁?这让她在信的最后又附上了一句话:“上面又写了一些怕又引起你误解的一些话,因为一向你看得我很弱。”尽管意识到萧军在以一种强悍的、男性的甚至蔑视的眼光打量自己,萧红一方面写下了她的心语,另一方面又试图向他解释,真正是两难困境!尽管萧红很讥讽地说自己的朋友都是萧军的朋友,但也还是有男人对她报以同情与鼓励之心:

“飞吧,萧红!你要像一只大鹏金翅鸟,飞得高,飞得远,在天空翱翔,自在,谁也捉不住你。你不是人间笼子里的食客,而且,你已经飞过了。”

……

“你知道吗?我是个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讨厌呵,女性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这不是勇敢,倒是怯懦,是在长期的无助的牺牲状态中养成的自甘牺牲的惰性……不错,我要飞,但同时觉得……我会掉下来。”(聂绀弩:《在西安》)

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萧红以悲观的心情预言她与作品的未来遭遇:“当我死后,或许我的作品无人去看,但肯定的是,我的绯闻将永远流传。”至少有一点可以告慰萧红的是,现在人们对她的作品与人生遭遇尤其是爱情伤痛至少是一样的感兴趣。无论是早期的成名作《生死场》还是晚期的代表作《呼兰河传》都赢得了人们由衷的赞叹。《生死场》中东北农民辛苦挣扎甚至残忍、粗暴生活场景以及自发产生的抗日意识震惊了1930年代以鲁迅为代表的左翼文坛。而《呼兰河传》则是萧红在遥远的异乡——香港,以凄美而温柔的调子回忆已经沦陷的东北故乡。字里行间一直闪现着一个女孩子灵动的面庞。

萧红的一生虽然短促,但却充分反映出现代社会中的女性在个体意识苏醒与增强之后的困境与宿命。对于萧红而言,一直渴望现代女性个体独立自由意义上的安定与温暖,却始终在漂泊的路上。文学作为她安身立命的方式,自然是她精神自立的根本基点,但其个性化的书写一直受到其他文人(尤其是男性文人)的怀疑与批评。当时对于萧红的批评主要是集中在民族立场。在普遍的批评观念中,在面临民族危机这一大背景时,萧红源于个人体验而来的女性立场与视角是拘泥于个人小世界的结果。而鲁迅对萧红的理解显然要深刻一些。他在重视萧红民族意识的同时,也同样注意到萧红非同寻常的女性气质:“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己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

萧红的女性意识在今天看来是非常宝贵的,而她对不幸命运的抗争应该说是很有示范性。由萧红出发,我想追究女性是否可以用一种比较和平的方式或者说是妥协的方式开掘出个人的天空。在此意义上,王安忆的小说《天香》为我提供了观察中国才女传统的机会。《天香》让我重新反思五四以来的女性观。如果说身处底层的祥林嫂是传统不幸女性的化身,那么,如何看待明清以后才女辈出的现象?《天香》故事原型来自于松江顾氏露香园的顾绣。《天香》中的申家(历史中的顾家)女性以家族群体合作、交流与体悟的方式将刺绣从工艺变成艺术,与男人手中的书法与绘画一样。申家女性绣出了一幅很有妥协或和解之意的刺绣——《东山再起》。擅长刺绣花花朵朵的女性传达出男性世界的政治寓意这一行为本身既可以说是女性对家庭之外男性世界的向往,也可以说是女性对男性价值判断的追随。

王安忆在《天香》中对申家才女们的书写,在无意中印证了高彦颐在《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一书中对才女文化的判断:才女皆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上流阶层,因此才女文化本身是一种特权文化的存在,正彰显了儒家士大夫文化的优势。“她们是在体制之间,灵活运用既有的资源、去为自己争取更大生存空间。她们不是儒家文化权力运作的受害者,而是有份操纵这一权力的既得利益者。”不约而同的是,王安忆与高彦颐在注意到经济与教育的基础因素之外,都强调了女性情谊与男性亲属的支持。于是,在《天香》中,我们发现了难得的妯娌情、妻妾情、婆媳情等等。在近乎梦幻的情谊中,申家女性创造出天香园绣这一凝聚着她们才与情的世间绝品。才女文化反映出女性在自己的现实处境中利用一切可能而不是对抗现实的方式,实现了个人的生命意义。

从萧红到《天香》中的申家女性,无论古今,女性一直都有着如何自我定位,怎样追求个人生命价值的问题。抗争的萧红试探着现代社会中女性的生存空间,《天香》中的申家女性用妥协与和解为自己找到了生存之路。

“翔宇茶座” 为人事处与宣传部共同主办的淮阴师范学院首个博士沙龙,每月举办一期,坚持“自由、包容、务实、求真”的原则,以学术交流、教学反思和文化联谊为主要活动形式,通过现场讨论、微信互动、网络专栏等多种渠道为教师提供一个在学术、思想、文化、信息、合作等方面深层次、大范围、多领域交流互动的平台。

(作者:陈树萍(文学院) 审核:朱延华 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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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责任编辑:叶姗姗

编辑:叶姗姗